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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青往事:“吃”也艰难

施铁如 老知青家园 2020-10-03

半个世纪前的那时,我们“上山下乡”了,正在靠“吃”长身体的年月,却“吃”得很艰难。那目的不在舌尖上的美味,而在肠胃的饱胀。

近年来,吃货流行,被作为中国一个名片的《舌尖上的中国》更勾起人们的食欲,使这队伍浩浩荡荡。我们在市场、超市和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场以及网上,都可以随意选到中意的食品,老祖宗各种“吃”的技艺传宗接代了。可是半个世纪前的那时,我们“上山下乡”了,正在靠“吃”长身体的年月,却“吃”得很艰难。那目的不在舌尖上的美味,而在肠胃的饱胀。

谁知盘中鱼,条条皆辛苦

在1968年到兵团农场后,以知青为主的集体食堂里,其菜式都是自种的蔬菜炒五日一墟买来的猪肉油。女知青则经常被打得火热的老职工邀请到家里夹盘中的小鱼。那小鱼没有小拇指大,往往是家里男人在休息时间到山坑、河涌里抓的,以改善生活。


我们以割橡胶为主,凌晨3、4点就已到山上割胶,太阳出来后胶水凝固不再流出了,就把割下的胶水收回来,那时已是上午九点左右。收胶回来后到下午两点半,是自己的休息时间,各家各户的男人们就出动去抓鱼摸虾了。他们多是先把小溪涌两头堵住,小溪也就最多一米多宽,半米深,斛走堵住的水大概也就半天时间。斛走堵住的水后,剩下小鱼小虾在干了水的溪底泥里由他们抓了。他们带着鱼虾而归时,是全家人最高兴的事。胆子大的,偷偷拿着种橡胶树开穴的炸药雷管去山塘炸鱼。连队里有个瞎了一只眼的职工,据说就是炸鱼不小心给炸瞎的。


不用怎么出气力的是钓鱼,我“接受再教育”,也接受了怎么钓鱼的“教育”,现在想起来,那是野外求生之道。开始时,有如“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”,鱼儿才不会那么笨去吃你的鱼饵,于是空手而归。老职工对我说,要趁下雨天,河水浑浊时,鱼看不清楚是否鱼饵而匆忙择食,才会上钩,骗鱼上钩也得有法子。我依此行事,果然屡试不爽,并且钓回的鱼大得多。


知青同伴阿步,则买了渔网。晚上在宿舍不远的小河里下了网,夜晚鱼儿一股劲往前游,却钻进了网眼,进不得也退不得。第二天我们一早上网时,那些可怜的鱼就成为我们的盘中餐了。那时候刚好是冬天,下网收网都得冒冷下到河里去,可是这“冷”已被“吃”的快乐战胜了。冬天橡胶已落叶,是停割的季节,我们上午是早饭后“天天读”半个钟头再开工。所谓“天天读”是文革时期的产物,说每天都要读“红宝书”才能“不迷路”。每天老职工聚集在我们宿舍“天天读”时,我们往往还在煮刚捕来的鱼。一次,老班长提醒说要“天天读”时,阿步回应道:“天什么天!”这话在评选工资级别时被作为他“不突出政治”的证据,上不了高一等级,尽管他劳动很出色。幸好他是工人家庭出身,没有被继续“上纲上线”。

照蛙与抓蛇

春、夏的雨后夜晚,往往蛙鸣四起,那是青蛙出没的大好时光,也是农场人去抓捕它们以增加美食的时机。


所谓照蛙,是因为青蛙晚上出没,光柱照着青蛙时,青蛙的白肚皮便反光出白色被发现,同时青蛙被亮光照晃了眼,看不清人而一动不动,我们轻轻走上去便可抓到他们了。这是连长第一次带我们去照青蛙时告诉我们的原理和诀窍。


照青蛙带的是手电筒,但我们割胶配有胶灯,可以用胶灯照。灯戴在头上,有导管连着可以挂在腰间的电石发生器:下面半截放着电石,上面半截放着水。水被控制着一滴滴流进电石里,然后化学反应生成乙炔。乙炔沿着导管通到灯头,便可燃着发光。用胶灯照是公物私用,明文不可以,但用的人多了,连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。那个时候,各家各户的盘子里,青蛙肉成为了普遍的美味。


我们割胶穿着高桶水鞋,一是防露水湿了裤子,更重要的是防蛇。防蛇和打蛇成为了我们经常的战斗,但蛇肉也成为了我们的战利品。退伍兵阿来,凭着祖传的捕蛇绝活,主动去找蛇洞抓蛇。附近的各种墟,成了他卖蛇的去处。他工休时间自己去抓蛇卖蛇,连里也不好禁止他。连长只是背后说他总有一天被蛇咬了。果然一次他被蛇咬了,但他有蛇药,自己处理一下也没事了。他抓蛇的胆大,原来靠的是祖传蛇药作为后盾。

会跳高的猪

连队里养了几十头猪,一来是为了积肥给农作物施用,二来是产猪肉改善大家的生活。为了积肥,我们经常被要求收工后,从山上挑着就地打下的草铺到猪舍的地上,通过猪的撒屎尿和践踏,变成猪栏肥。那些草据说是从日本引进的,被称为日本草,匍匐状,叶子可以喂猪。但光吃草的猪长得慢,连队便用本来给橡胶树作肥料用的花生麸喂猪。橡胶树肥料是为公,而喂猪饲料是为小集体,所以花生麸也不敢多用,有时候看到猪们饿得不成样子,饲养员就经仓库保管人员默许偷偷地拿些花生麸来安慰一下猪们。


那时的猪们也不像今天的猪有现成的饲料大吃大喝那么幸福,经常是捱饥受饿。于是我们养的猪瘦得可以跳高了,它们经常从猪舎一米多高的围墙跳出去寻求自由,饲养员经常要跑到附近的山岭找猪。


连队里经常要进行劳动强度加大的所谓“大会战”,便找几头稍有点肉的猪杀来改善生活,那些猪也是瘦肉多,但很难煮烂,大概也成为了那个年代的特色。

与胶树争鱼

“与胶树争鱼”的说法有点怪,树当然不会吃鱼,但可以吸收鱼经过沤烂之后变成的肥料。每个种了橡胶的山,都挖有用作沤肥料的大肥池。它深挖下去约3立方容积,底部和周围涮着石灰层防止漏水,雨水在池子积着,把豆麸或鱼放在池里,就沤出了肥料。于是,鱼也成了连队里经常运来沤肥料的东西。


场里有人专门在渔港购置作肥料的剥皮鱼,那种鱼当时很便宜,不像今天那么贵重。每当这些鱼运到连队里,连队便让职工挑出自己要吃的,称过后作价,其余就作为制作肥料的东西挑到水池里沤了。沤出的鱼肥很臭,而锅里煎出的鱼好香,人和树就在这香臭之间寻求出别有的滋味。

蚂蟥换大米

蚂蟥这种小虫可能现在许多年轻人都不懂,它一寸多长,在水里游动,靠吸血为生。水牛经常在水塘里洗澡,它就经常爬到和吸附在牛的身上吸血,吸足了血就自动掉下来,但身体已有几倍大了。我们收工后经常在水里洗手洗脚,它就偷偷爬过来黏在人手脚里吸人血。因此,它成为了我们排在蛇后面的可怕动物。


连队里经常根据农场(兵团时期被称为团部)的安排,到步行一、两个钟头之外的荒山上开环山梯带种橡胶。为了补充能量,经常要增加指标之外的大米,于是连队会组织我们到周边的沼泽地开荒种水稻,到山上种木薯。


种水稻的沼泽地长着野草,也是蚂蟥大集中的地方。当我们开发那些地方时,蚂蟥们就大开斋了。无论是插秧和收割,我们都踩在泥水里。粘在脚里的蚂蟥往往是拔出脚挪动位置时被其他人发现。蚂蟥吸盘的力很大,我们要费好大功夫才把它拔下来。女知青们经常被吸着的蚂蟥吓得在泥水里跳来跳去。一般老职工会帮忙把蚂蟥弄下来,但要弄死蚂蟥也不容易,因为它身体很韧。老职工的好办法是用棍子从它一端往里捅,整条蚂蟥就从里到外翻了个,整个肚皮在外了。我后来想,怎么就没人发明蚂蟥可以煮来吃呢,如果可以变成美味,横行吸血的蚂蟥绝对就稀少了。血的代价,就只能换成大米了。

鸡的味道

广东俗语说:“无鸡不成宴”,把鸡当作上等菜,大凡在家里或酒楼请客吃饭,都要有鸡上桌。可是,在当知青的岁月里,吃鸡不容易。


我们割胶,每人分配两个树位,每个树位约250课胶树。每天天没亮去割一个树位,称小树位,另一个树位就休息一天。有时天气下雨割不了胶,待天气好时就要凌晨两点起来两个树位都割,那叫大树位。有时天没下雨,但为了多拿胶水,隔几天也要割大树位。


割胶前饭堂都有粥作为夜餐。大树位则每人补助一角五分营养费,费用不发给个人,饭堂以此买鸡煮鸡粥给大家。一角五分当然没多少鸡,粥里的鸡往往是苍蝇般大,味道全靠味精和酱油,但那时觉得很鲜美,现在也煮不出那种味道来,可能是艰辛增加的味道。


职工们个人养了好多鸡,每家都有十来只。职工的女人生小孩,就全靠那些鸡作为营养,平常是舍不得吃的,但家里的鸡蛋也靠此而来。


鸡们自然地一早就放出到野地里找虫吃,晚饭时节自然地集中到我们知青住房前的空地里抢食。晚饭时,我们都会坐到房前吃饭,大米不缺,每月40斤,但饭堂的菜基本是菜炒菜,油也没多少,我们经常是把一部分饭给鸡吃。


为此,我们一些知青也养起鸡来,我自己动手用木头做了个鸡茏,在家里带了几个小鸡来养着。好不容易养到它生蛋了,连队里其却出现鸡只病死的现象,我们称之为发鸡瘟。鸡只先是变呆,不吃,最后就死亡。职工们发现鸡变呆了,赶快把它杀掉,用酒炒过然后煮来吃。我养的鸡也逃不了这个命运。那时候,职工们的饭桌上多了鸡块,女知青们也经常被招呼着去吃鸡。那鸡瘟不知是不是现在称之的禽流感,但那时我们是照吃不误,那才是大块吃鸡的机会。

野菜盘中物

现在上餐馆,野菜成为了佳肴,因为人们吃腻了大鱼大肉,便尝试野菜的另种滋味了。可是,在缺吃的年代里,野菜也成为我们不得以的盘中物。


那时在农场里,漫山遍野的野生苋菜,有的 有刺,有的没刺,都被我们常拿来煮汤。还有林子里长着的假塘蒿,味道和叶子都如同现在市场上的塘蒿菜,老职工称之为革命菜,说是当年游击队在林子里就以它充饥。


曾经同房间的湛江知青老马,经常摘些野菜来煮汤,招呼我们同房间的一起吃。除了那些野菜,还有不“野”的豆角叶,番薯叶这些如今成为餐馆菜式的东西,也是他摘来煮汤的材料。说是煮汤,实际上是用水煮开了这些野菜后,再加上油盐而已,但我们那时却吃起来津津有味。

狗肉份好抢手

民间说狗肉暖身子,是冬天里拿来进补的好东西。冬天里,男子们就经常到附近村子里转溜,目的是看中要买的狗,和主人一番讨价还价后,便把狗买回来煮来吃。现在想起来好残忍,农村里养狗一是为了看门,更重要的是要卖出好价钱。


几位职工把狗买下,便自己杀狗煮肉。一只狗,七八个人做份子,大家分工合作:搬柴、煮开水、切狗肉、熬肉块。那是大家最高兴并聚在一起,一边等狗肉煮烂,一边吹侃的时候。


有人说,大家在等狗肉煮烂的时候,突然煮狗肉的锅里,盖住的锅盖被撑开了,拿起锅盖一看,原来是狗鞭竖起来把锅盖撑开了。这种下流的笑话,形容着狗鞭的威力,难怪男人们都要争着要狗鞭。那是当年没有伟哥时的壮阳之物,争抢的人们顾不得害羞了。知青们还未结婚,不会争抢那东西,但狗肉及其等狗肉吃的过程中的滋味是至今难忘的。


知青年代已经过去近半个世纪,为肠胃而战变成了舌尖上的享受。许多当年各路知青已成为国家各级领导人、各领域的带头人,虽然身份已经改变,但为众人吃得饱吃得好,为民谋利益的追求没变。只道是:换了人间!。

来源:共识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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